筠态度的暧昧不清始自一年多前,她早就有所察觉。
“不是因为那些,他就是故意躲着我的,你们看不出来,我却知道。”
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,正萦绕在她和孟筠的相处之中,非亲历者无法体会。
她曾询问过孟筠是否有难言之隐,可对方一再否认。对矛盾隐忍不言并非他的处事风格,缄默往往有更深层的缘由,可惜这个缘由不肯示人,前桥亦无从下手。
是什么让他回避与她独处,即使为公事,也尽可能减少交集?
莫非因储卿之选吗?
今年年初,受不住朝臣们的再三谏言,梁穹终于临危任重,补足因原储卿之沉疴而空虚的位置。储君、储卿、王姬三元一体,铺就国家未来的康衢,着实让那群臣子放宽了心。
难道他为免去梁穹介怀,有意疏远吗?
可梁穹当上储卿以来,那点攀比争爱之心已荡然无存,从前还会因醋意暗中较劲、阴阳怪气,现在心胸如海阔,颇具储卿气质,哪里会介意孟筠呢?
难道有人嚼舌头根,因他以蒙官当司正而攻讦他了?
可前桥从未听闻风声,司造局等禁中内官都是皇姊的私人仆役,外臣不会置喙。
她实在想不通,心里闷闷地不稳妥。下午研究一本前朝边防志时,心思也不时溜号到孟筠身上。后来她实在受不了折磨,动身前往神殿。
这些年来,横在两人间的那根刺从未拔除,说起这个,她对孟筠是有愧的。
她曾许诺解决孟筠的旧疾,也当真寻到了破题之法,可每次希望降临,都不得不拖延裁舍,着实非她本愿。
——
3
国都除皇室所用神殿外,新修了一座京都真嫄庙,国祭即将在此举行,这是其建成以来初次启用在国之大事上,一改本朝内祭旧例,修建费用则出自建州织户贩锦至西梧的税银。
储君用了三年时间,让旱蝗之灾逐步抑制,建州缫丝业因原料充沛增势迅猛,泰和六年,建州锦布取代了黄原玉器,成为西梧商贩钟爱的“硬通货”。
储君减灾增收有功,当她提出将税款用于京都真嫄庙重建时,顺理成章地得到圣上支持。随后便同由然和司造局制定方案和预算,招募工匠开始动土。
历时一年半,新神庙竣工。
这下京都民间的香火和信仰,在经统治者革除二十年后,终于宣告回归了。
筹备此事,前桥另有一个目的:香火终于不用在圣乡才能服饱,她和诱荷的联系,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了。
“上月积攒的神力还充盈吗?”禁中那座神殿塑像前的储君并未跪地,只是坐着自言自语,另有个声音答道:“不错不错,做得很好。”
“一共有多少了?”前桥问道,“够不够让我的蒙官身体恢复正常?”
“只够个零头呢。对了,侵扰南郡的海寇……”
她刚起了个头,前桥就露出早有预料的表情,忍无可忍地把她打断。
“你可闭嘴吧!这是第几次了?我为孟筠康复费心尽力,每次成功近在眼前,你就把一件民生大事交给我,非要我权衡神力用在何处。我能怎么权衡?哪次不是把孟筠往后放?先公后私我做到了,可你不能故技重施,反复画饼,半路让我改易目标啊!这些年孟筠都和我生分了,你知不知道?”
诱荷惊乍:“不会吧!他和你生分?你俩可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啊!”
“情谊不能只靠回忆维系的,我答应过孟筠帮他想办法,可是明明都攒到神力了,总在关键时刻挪用他处,我都答应多少年了,你说我对得起筠郎吗?”
其实这怨不得诱荷,是前桥自己选择民生,放弃孟筠,但说实话难免火上浇油,诱荷只能妥协:“那你想怎样?”
“南郡海寇交给武德侯和乐仪吧,无论你说什么,我都不会管了!食君之禄,为君分忧,若连海寇都治理不好,干脆别做南郡首脑——这回说什么我也要为孟筠争取一次,赶紧让他恢复正常。”
诱荷对此并无反对:“好啊,就按你说的办,可目前神力还不够呢。”
不够能怎么办?攒就是了。好在卯卯即将带领兴国公主及一批“留学生”抵京,届时让这群女丁参观神殿和真嫄史诗,狠狠攒一波信仰力。
总之她不忍心孟筠等待复等待,失望复失望,最后心似古井,绝情断欲,一心只做孟司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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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前桥离开神殿时天已黑了,今日过于劳累,本想在住持由然处暂住一晚,免去明日进宫的奔波,却被诱荷催着撵走。
“回家找你卿子睡觉去,别在这儿碍我的眼。你自愿把筠郎往后放,搞得像我从中作梗,我为了谁啊?当然是你的国家、你的子民,还要被你挑刺……”
此言道出前桥的心虚,顿时没了留下的脸皮,回府去也。次日黎明,由然刚晨诵完经文,神殿又有访客登门。
掀开帷帐走到神像前的,竟是独自前来的孟筠。若由然看到这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