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炷香的时间,并不算很长。但弘治皇帝的心理,却在那缓缓燃烧的香线中,产生了极大的变化。
看到香线渐渐见底,内阁大学士却还未归来复命,弘治皇帝忽然有些释怀,甚至还冷笑了出来。
转头望向身后的萧敬,言道:“朕这么多年以来,一直死死压制着东厂,你们可曾有过怨忿?”
萧敬连忙趴在了地上,叩首言道:“陛下明察,东厂一干人等这些年未有动静,乃陛下圣明恩德所致。更何况东厂也始终未曾松懈,陛下一声号令之下,我等必为陛下掌中利刃!”
“好!”这番话无疑很入弘治皇帝的耳,起身对着萧敬言道:“就让朕看看,尔等是否真如所言那般!”
随即走下御案,又向丘聚言道:“让牟斌带着锦衣卫也赶赴左顺门,朕还要看看他们廷杖的本事儿,是不是已经丢了!”
萧敬和丘聚当即领命,弘治皇帝则不紧不慢,带着朱厚照走出了暖阁:“照儿,朕之前确实被蒙蔽了,却不是什么奸佞小人,而是那些片面、想当然的典章圣学!”
“你也不必担忧日后登基,会被那些朝臣官员们欺凌架空。父皇今日便会让尘封的神兵利刃出鞘,然后再交付给你!”
“父皇威武霸气!”
朱厚照当即拜地谢恩,眼中的兴奋之色难以掩饰:大哥,你真是狠辣无耻啊不过,孤喜欢!
随着皇驾起身,一众人很快到了左顺门。
待前方的太监高声喊完‘皇上驾到’的时候,弘治皇帝看到一副,令他怒不可遏的情景:三位内阁大学士,竟已被扯得官袍凌乱、发髻披散,在一众官员当中饱受拳打脚踢,只能狼狈地护住要害。
平日里那些道貌岸然、向来都把仁义礼智信,挂在嘴边的彬彬重臣们,如今全像是一群小巷里卖菜的泼妇,跳将着要将三位大学士打死。
他们当中有有咄咄逼人的,有痛哭流涕的,也有捶胸顿足的总之左顺门气氛哀沉悲壮,哭声连天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明皇帝驾崩了。
很显然,这些朝臣官员在接连挫败之后,心头也憋着一股子火。
此番来左顺门请愿,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。尤其人聚起来还会觉得法不责众,在一片咒骂哭啼声中,他们胆子也越来越大。
偏偏这个时候,内阁大学士们出来了。
他们以为陛下要妥协了,想不到三位内阁大学士,只是苦口婆心来劝他们忍下这口气,尽一番臣子的本分。
理所当然的,这些官员彻底爆发了。
他们痛斥内阁大学士也是何瑾的帮凶,祸乱大明的罪魁祸首,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因为场面混乱嘈杂,他们连‘皇上驾到’这等提示都没听到。
好在皇帝驾到的气场终究不一样,有眼尖的官员当即反应了过来,赶紧拜倒在地。剩下那些红着眼的官员也意识到气氛不对,连忙也反应过来。
这个时候,弘治皇帝已一句话都懒得说,只是面色阴沉如墨。
或是老天也想在这一刻凑热闹,原本晴朗的上空当中,竟有阴云缓缓压了过来,天色渐渐变得灰暗,浓重的肃杀气息隐隐开始酝酿盘绕
“鸣钟,召集所有大臣。”君臣对视足有两息的时间后,弘治皇帝才缓缓对着身旁之人下令。
当初朱棣迁都北京,为抵御蒙古骑兵,特意在端门城楼上铸造了两口大钟,皆有一丈有余。每逢紧急朝会或遭遇变故就要鸣钟示警,凡在京官员不论品秩大小皆必须马上入宫,片刻不能耽搁。
随着话音落下,很快浑厚悠长的钟声不停鸣响起来,响彻整个京城衙署。
所有官员听到钟声之后,都齐齐面色愕然大变。
毕竟端门楼的钟声,自土木堡之变后再未响起过。反应过来后,他们迅速整理下官服,慌忙不已向宫中赶去。
此时左顺门这里已起了风,甚至其中还夹杂着零星的小雪,天地变得更加昏暗。
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和褐色直身的东厂番子,在牟斌和萧敬的带领下,已密不透风地将那些官员围困起来。
风掀起弘治皇帝的发梢,还带起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衣袂猎猎作响,一排排的绣春刀虽未出鞘,然持刀之人目光冷若冰霜
很快京城的官员逐渐到齐,弘治皇帝才凝声开口,道:“何人乃此番作乱之首?”
此言一出,狂风骤紧!
‘作乱’这个词,直接给这次请愿定了性。身为朝臣的那些官员,当然知道后果会是什么。
一时间,这些人噤若寒蝉,无人敢上前开口。
“怎么都敢犯上作乱,骂朕乃昏君,殴打内阁大学士,竟没一点担当的勇气?”
弘治皇帝面带鄙夷,不屑嘲讽道:“朕记得往常也是你们,说什么塞外异族不过疥癣之疾,好似你们随便一人出手就能搞定。为何今日就这么点小事儿,连个开口的人都站不出来?”
礼部侍郎丁永闻言,突然抬起头来大声悲愤言道:“陛下此番率鹰犬,鸣钟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