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,池中荷花只剩下几朵孤零零地开着,等到这些花也谢了,夏天,也就彻底结束了。
端阳躺在凉亭竹簟上,一耳听着不远处的水车哗啦,一手绣着竹叶。
一刻不闲的结因冒冒失失地跑过来,大呼:“公主不好了,公子要娶二夫人了!”
端阳指间一顿,针尖刺破手指,一滴血点在淡青绢面上,红豆大小,格外突兀。
“你说什么?”端阳抬头问。
“我刚听几个下人在说闲话,说公子要娶华妍当二夫人。”
华妍……
端阳虽不曾见过她,却听过她的名字,是个大美人儿,美到让京中这么多女子都自行惭秽。
若是旁人,这样的闲言碎语最多信三分,若是华王后的侄女,就另当别论了。端阳摸着绢面上的血滴,心神不宁。
“公主,怎么办?”结因见公主只是皱眉,却不说一句话,十分心急。
恰在此时,有人禀告密阴公主前来探望。
“快请!”端阳扔下手里的绷子,吩咐结因,“将这里收拾一下吧,再去准备些瓜果。”
将将收拾好,密阴公主领着何玠进到凉亭,见端阳要起来见礼,连忙按住她肩膀说,问:“今日可大好了?”
“已经好了,”端阳示意给密阴、何玠看座,“六姐今天怎么来了,还带着玠儿?”
何玠吃瓜吃得无比开心,密阴捏了捏他的脸,无可奈何,“今天不用上课,他硬吵着要出来玩,路过这里,就想来看看你。”
“什么时候能见见六姐的女儿就好了。”
“下次你来我府上,就可以见到妹妹了。”密阴盛情邀约。
虽是傍晚,暑热还没散。密阴他们从外面来,一进了端阳这里,反倒觉得十分凉爽,于是感叹道:“你这里好凉快啊!”
一直待在亭中的端阳自然没有这样的感觉,听密阴这么一说,指了指那边的水车,笑说:“大概是因为那个。”
因为端阳去不成钟山避暑,秦异就差人搭了三个水车。水车无休无止地转着,传出“吱拗吱拗”的声音,淋出来的水将夏日浇得透心凉。
顺着端阳指的方向看去,密阴随即明白过来,“宫中有清凉台,也是用水车,把水引到檐上,水再从屋檐上流下来,可凉快了。既然搭了水车,怎么不搭个那样的?”
端阳摇头,打趣道:“他月俸才千石。房子那么大的水车,他一个月就只能买块板子。”如此奢侈高调,只怕还未建成,御史大夫弹劾的折子已经上几次了。此时的秦异,只恐树大招风。
密阴抬袖掩笑,说:“哦,对了,还未恭喜。七弟升迁了,现在是司农寺太仓令。”
司农寺日日和钱粮打交道,就没有不肥的差事。一越坐上太仓令的位置,主掌全国稼穑、米粟,还要得益于华氏。
想到此处,端阳有些心梗,问:“这次钟山之行,六姐怎么也没去?”
“妹妹那么大点,我怕经不起上山下山,又不想扔下妹妹。何况他们是去选妃的,我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了。”
听到“选妃”,端阳脸色一变。
密阴什么也不知道,颇为担心地问:“你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”端阳低头转了转手上的银镯子,“只是……还有些不舒服。”
见此,密阴不疑有他,不再多打扰,起身告辞。
日光流转,月影相接。恍恍惚惚,就到了晚上。烛光里,端阳坐在床边,摩挲着好不容易完成的腰带,心里却很憋屈。
忙活了这么久,结果这个时候沾了血,不能用。
端阳把腰带扔到一边,转头间,瞄见秦异风尘仆仆地回来,正要跨过门槛。
站在一边的结因也看见了。她正有气呢,想替公主发出来,却被公主叫住:“结因!”
“你们都先下去。”端阳如是吩咐。
结因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,路过秦异身边时,十分不善地瞟了他一眼。
秦异自然发现了,只是当下没心情探究,径直向端阳走去,问:“好了吗?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?”
这都快两个月了,秦异回来第一句还是她的病情。端阳觉得秦异未免有些过于担心,“早就好了。说来,我没日没夜睡了那几天,好像后来还精神了很多。”
这些天在钟山,秦异始终不安心,恐有什么意外。亲自见到端阳,得她亲口验证,秦异提在心上的这口气才松下来。随之,一路上的风尘之累又侵上心头。秦异挨着端阳坐下,从后面抱住她。
端阳轻轻推了他一下,有些不喜,“别靠着我,热。”
“都快八月了,还热?”此时此处,分明凉快得很。
“你也知道快八月了,当初还说什么很快回来。”
“原来是在怨我。”
“我哪里敢怨七公子。只是想起你在钟山游山玩水,我守着府上半塘衰叶枯荷,未免有些孤寂。”
秦异玩着端阳腕上的银镯,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