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直言有鬼,他的腿莫名变成长短腿,嚷嚷着要找法师驱邪捉鬼,让犹在养伤的圣人烦得不行。
多事之年就不说了,自己龙体欠恙,只能躺在床上养着,而国师还说跑就跑了,遍寻不着,让他觉得有种被抛弃玩弄的感觉。
此外,刑部传来的消息也让他耿耿于怀。
那长生殿被查封,东家是被抓了,可人家到刑部耍了一圈,把刑部毁了个七零八落然后悄然越狱,这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威胁。
听统领说,那东家有点诡异,不太像普通的商人,倒像是那种手段通天的方士。
手段通天啊。
国师如此,一个药材铺子的东家也如此,还有佛道二门的动静,无不让他感到惊惧和威胁。
他的江山,好像不太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稳固,而是有很多他看不到的危险,他也并非万民口中那至高无上的存在,有人,还凌驾在他之上。
这种想法,让他分外不爽。
鉴于此,圣人的脾气愈发的变幻莫测和暴躁,看谁都带着审视和怀疑。
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酣睡。
威胁,就必须要摁死在摇篮中才行,手段通天的方士也不例外。
蔺相察觉到圣人那诡异的杀心,有些担忧,不能拖了,得尽快把储君给定下,然后举行国丧吧!
啊,这该死的胜负欲!
夜色深沉。
秦流西刚出现在南县城隍庙,殺元子就冒了出来,举着一个灯盏,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到她,眼睛亮了亮,又看她一脸风尘和疲惫,抿了抿唇,退了下去。
“算你识相,没问这问哪的。”秦流西嘀咕一声,跳上神台,靠在了城隍爷的铜像上。
“大胆,神台你也敢随意跳上来,我这位置让给你坐得了……哎哟喂,这酒,真香!”南城隍嗅到秦流西掏出来的一坛酒,破开泥封后传出来的甘醇酒香,酒虫顿时醒了。
然后,他又看到了一碟烤鸭,精致的点心,神香。
算了,看在这些贡品份上,这神台让逆子蹦一下也无妨。
秦流西看他只眼开只眼闭的样子,唇线勾了一下。
亏得她去揍赵王的时候,他正在喝酒,好酒没开封,薅了,下酒菜还冒着热气没吃,打包了,不然空着手来,多少有些不孝了。
秦流西顺手把薅来的两个琉璃玉杯摆开,再拿酒壶灌了一壶酒水,给彼此都倒了一杯。
南城隍瞧着有些不对,奢侈,豪横,不太像逆子抠抠搜搜的风格。
“你这是去哪打家劫舍了?”
秦流西自己先饮了一杯,然后没皮没脸的歪在他身上,道:“嗯,劫富济贫了。这可是御酒,特意拿来让您品一品。”
南城隍道:“听说京里地动了,你不会是在宫里薅的吧?”
“不是,是宫里那位的小兔崽子,都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南城隍瞥着她,道:“怨念有点深,帝王都惹到你了?”
“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,还真不假,帝王家,比哪个都要来得狠辣无情。”秦流西讥诮地说:“有些人,一副为大局着想杀媳,其实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。”
“人性本自私,这是最正常不过的,你为此而愤愤不平,那就是修炼没到家,也不值。”南城隍啜了一口酒,道:“而天家无情,更是自古以来皆如此,帝王万万人之上,没有一个是不想留下个千古流芳的好名声。”
话是这么说,可这心里就有些堵。
“世间不平之事十之八九,各人有各人的命数,你要是事事都抱个不平,迟早少年白头。”南城隍瞥向她的头顶,又说了一句:“说不定还会秃头。”
秦流西:得,这酒白孝敬了。
她泄愤似的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了进去,然后往他身边一躺。
好好的酒被她牛饮,南城隍心疼得很,把酒坛往身后一藏,想要说两句,瞥见她眼底下的乌青,话又憋了回去。
秦流西阖着眼,道:“老头儿您说,有的人,明知赴死是对己不利的蠢事,却仍会执意为之,是不是极蠢?”
“且看是为什么了,真正是为了大局而牺牲自我的也是大有人在,好比战场上的将军,他难道不知上阵就是丢命的事么?蠢吗?蠢,但他没办法,因为他退了,身后就是无辜的任人宰割的普通百姓。”南城隍说道:“没有人看好的事,仍要为之,那是选了大义之道。”
“舍小节,行大义。”秦流西眸子半睁半阖,笑道:“你说得对,世间总有犯蠢的人。”
南城隍想说点什么,又不知从何说起,就有种酒不香了的感觉。
他沉默着,直到身边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声,他看过去,刚刚还在说着话的孩子已经安然熟睡。
她蜷缩在身边,一手枕在脑下,一手随意放在胸前,这一幕像在哪见过。
南城隍脑海现过一丝画面,快速溜走。
没等他抓住,就见秦流西眉头蹙着,而她的手指微微抖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