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雀吓得一激灵,当即也不哭了,立刻起身退了出去。
楚熹年笑了笑:“将军好大的威风,你的属下才打了我的丫鬟,将军莫不是也想故技重施?”
属下?谁?九庸吗?
谢镜渊闻言神情古怪一瞬,此时心理活动大概和云雀一样,九庸怎么连女人都打。
楚熹年见他不回话,起身穿好靴子,慢慢叹了口气:“也罢,回曲阳侯府去,此处怕是没有我们主仆二人的容身之处了。”
然而未来得及走,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了。
楚熹年淡淡回头,就见谢镜渊正拧眉盯着自己:“你到底想如何?”
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掺着几分服软,扩写一下,可以翻译为:好吧,我误会你了,你想怎么样,不过分的我都答应。
“不想如何。”
楚熹年顺势又坐了回去,“只是心寒罢了。”
他叹息着道:“我本是真心求娶将军,新婚之夜虽有所薄待,可这颗心却是半分不假。没想到天不遂人愿,我处处为将军着想,反而被人当作奸细,既如此,倒不如回去算了。”
这话说的,好似谢镜渊对他做了什么严刑拷打惨无人道的事。可老天有眼,谢镜渊连根指头都没动过他。
谢镜渊不太想背锅:“本将军何时冤枉过你?”
楚熹年:“刚才。”
谢镜渊:“我不过问了两句话,这也叫怀疑?”
楚熹年:“既不怀疑,为何不许我进余痕阁?”
谢镜渊下意识道:“谁不让你进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,就见楚熹年正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,这才察觉失言。谢镜渊正准备说些什么描补,却听楚熹年道:“将军不用说这些话骗我,不许进便不进吧,反正将军怀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。”
他说完,自顾自道:“只是下次将军若再怀疑我,不必问那些问题了,直接杀了便是。我这人受不得冤枉。”
“……”
谢镜渊一时无言,室内顿时陷入静默,只有灯烛爆燃的嘶嘶声。
谢镜渊睨着窗外,见外面光秃秃一片,碧梗树被砍了个精光。思及万济邈说过的话,内心一向巍然不动的某样东西产生了些许动摇。
就像一面高墙忽然出现裂缝,你永远不知道那裂缝到底是为了透过一线阳光,还是为了使它坍塌。
谢镜渊终于出声:“楚熹年,你到底忠于谁?”
曲阳侯府?晋王?还是皇上?
总之怎么看都不会是太子。
天下之大,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在这个离乱的时代,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位君主,每个人都在拼命找寻那个能令自己臣服的王。
这条路实在艰难,谁也不知道尽头有什么。可能如原著中的楚焦平,是鲜花着锦,也有可能如原著中的谢镜渊,筋脉被废,囚锁而死。
楚熹年平静声音在谢镜渊耳畔响起,却似一记重锤:“我只忠于我自己的心。”
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,没有国仇家恨,也没有狼子野心。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因为自己想做,皆为本心,而不是为了忠于谁。
这句话有些叛逆,因为古代很少有真正自由的人。他们或为家人所缚,或为忠义所扰,或为名利所困,或为仇恨所囚。每个人都有抛不开的东西。
谢镜渊闻言,心里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,牵扯出一阵隐秘的痛。他直到此时才察觉出楚熹年身上的特殊,盯着他看了许久,一字一句道:“可你哥哥忠于晋王。”
楚熹年神色不变,挑眉道:“可将军也忠于太子。”
一个是亲生兄长,一个是姻亲之好。谢镜渊可以因为楚焦平而怀疑楚熹年,旁人同样也可以因为谢镜渊而怀疑楚熹年。
说的难听些,楚熹年现在的处境左右为难,里外不是人。
“……”
谢镜渊不知在想些什么,过了许久,终于缓缓开口:“楚熹年,那我便信你一次,可你日后若敢叛我,我不止要你的命,还要曲阳侯府满门的命,你敢是不敢?”
谢镜渊的这份信任很贵,代价也很大。一条人命换不来,数百条人命再加上楚熹年这个人,才堪堪能换来一星半点。
楚熹年反问:“有何不敢?”
他们二人挨得极近,呼吸交融,不分你我。楚熹年稍一偏头,就能碰到谢镜渊脸上冷硬的面具,他笑如春风,低声道:“定不负将军期许。”
楚熹年心想,谢镜渊真该庆幸自己不是晋王的人。否则如此轻易交托信任,沿着原著历史发展,只怕对方的结局依旧难逃覆灭。
谢镜渊没有听清楚熹年在说什么,他恍惚间觉得对方说这句话时,是紧贴着他右脸的面具说的,温度丝毫不差的传了过来。
就在这时,外间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叩门声,原来是万济邈身边的药童来给谢镜渊扎针了。手里端着一个托盘,盛满了三碗黑色的药汁。
谢镜渊皱了皱眉:“你师父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