奚礼慢慢说道:“我只怕你不能做主此事,与我说也是白说,还让我白费功夫。”
范翕道:“我母亲曾是姑苏人士。”
奚礼讶然看他,显然并不知道。
范翕心中讽笑,想自己可真是政客。他才知道自己母亲也许是姑苏人士,就拿来利用了。他对奚礼说:“我母亲是姑苏人士,这才是我一定要代天子巡天下,要来吴国的缘故。这里曾是我母亲的故乡,谁会愿意自己母亲的故乡血流成河呢?我既然答应帮你与大臣们周旋,我便自有我的主意,便自会确保此事不会多生事端。”
奚礼默然片刻,问:“那你要什么?”
范翕微笑垂眸:“我要黄金千两,军队万人,刀枪一万,矛盾两万,宝马五千。”
奚礼立刻:“你要这些做什么?!”
他紧盯着范翕:“你不是才说你不愿动武力么?你要这些东西,岂不是要打仗?”
范翕无奈笑道:“这些都是分给诸位大臣的。我拿不了多少。何况我即将封王,我父王厌我,恐不会给我什么好词。而太子兄长一举一动又牵扯太多,他没法给我太多帮助。我总要能够自保呀。”
他虚虚实实,说话半真半假。奚礼不见得信他,却也没再多说。
只沉默一会儿道:“你要的太多了。吴国给不出那么多。”
范翕:“无妨,并非立时便要,我会给殿下准备时间的。”
——
范翕和奚礼商谈的事自然不会一朝一夕便能谈好,两人就此事讨论了许多日。有时是范翕去奚礼宫舍,有时是奚礼来见范翕。为了避免涉水太深,奚礼只与范翕谈,并不见周王朝那些臣子。这种方式,给了范翕很多可以操控的机会和范围,范翕和奚礼都心知肚明。
政事顺利,情场失意。
范翕已许久没见玉纤阿了。
越久不见,他心思便越淡。玉女在他脑海中萦绕不退的一颦一笑之美好形象越来越淡,涌上而来的,是滔天迁怒意。
她见过他杀人,见过他酒后失态,还拿棍子敲晕过他!她更是不道歉,不找他!
这样的女子,存在着对他就是威胁。他当日猪油蒙了心,怎么会觉得她面善可亲,对她难忘无比?
范翕从情情爱爱中抽身而出,偶尔想起来,也会心中一惊,觉得自己以前是否被狐媚魅惑了——不过一个美人而已,他是多没见识,竟被她牵制住,束手束脚?
不过一小女子,不在意时根本不会如何。
范翕让侍女收起了玉纤阿曾留在这里的明月珰,眼不见为净,他想待自己彻底不在意那小女子了,便让成渝去杀了玉女。彻底将此女解决掉,他才可放心离开吴宫。吴宫已是他巡游的最后一国,离开此地,他便可以回周都洛地了。
然有时候便是很奇怪,范翕已打算放下玉纤阿,已觉得她没什么时,不经意的,便再一次见到了她。
那日清晨,范翕从朝会上退下,得吴王召其问话,他换了身禅衣,便前往后宫。公子步行而走,泉安等人跟随在后。到一狭窄甬道间,一列绿衣宫女缓缓从另一拐角行来。自范翕说过吴宫宫女衣饰违制后,吴宫就将宫女的衣饰换了。此时一列宫女行来,范翕本不在意,但那列宫女手捧方盘,他不禁好奇多望了一眼。
便见为首的宫女,带领众女停下脚步,众女低着头向侧方宫墙角退,她们欠着身,将宫道让给公子翕。
范翕眼皮轻轻扎了一般,看向那为首宫女。
范翕脚步停在她面前。
玉纤阿低垂着眼,恭敬无比。她捧着方盘,盘上整齐叠着白色的罗绮绸缎。绸缎色泽明亮,衬着她托盘的玉手修长纤细,莹润剔透。
范翕看了她一眼,移开目光。停了一息,他再次看了她一眼。范翕心里讶,想她站在首列,莫非她已经是织室的头等宫女了?她可真厉害。范翕瞥一眼,克制住自己收回目光。郎君抬步便行,并不搭理那宫女。而他身后的泉安松了口气,唯恐公子方才主动开口,输给那玉女一筹。
郎君衣袍从眼前掠过,玉纤阿抿了抿唇,带领宫女们抬步跟随。
这列织室宫女出行,乃是为各个主宫送去春制衣裳。玉纤阿步伐轻盈地领路行走,身后一宫女看她们竟与公子翕前行方向一致,不禁迟疑问:“玉女,我们是要去这个方向么?”
玉纤阿非常肯定的:“是。”
其实不是。
但是玉纤阿与公子翕已经快十天未曾见面说话了。她心知范翕恐怕对自己心有怨念,自己若再放弃,两人关系彻底冷淡下去,便是公子翕对她动杀意的时候了——她这几日,总是想到那日开门所见,公子翕手掐姜女咽喉、目中噙笑的模样。
自那之后,除了“花朝节”那天,玉纤阿便没有见过姜女的面。
谁知道姜女是不是已经被范翕杀了?
她怕惹上公子翕,但她也不想自己落到姜女那个地步。
玉纤阿深吸一口气,继续领路而行。
——